我跟着他走街窜巷的时候正好是严冬,是一年中**寒冷的季节,风能裂人皮肤,然后让雪来钻。游荡的时候身子还暖一点,可一旦守摊,那个冷呀让人心颤。他说:咱们这行当就是一辈子要穿行在风雨里。我看他的脸明显沧桑,像礁石一样刻着深深的阳光、风雨以及冰雪的烙印。我问他:你拜过师吗?他说: 拜过,拜过朱元璋手下的刘伯温,他是画糖人的远祖。他告诉我,过去的手艺人都有远祖,木匠拜鲁班,铁匠拜太上老君;剃头的拜吕洞宾,卖裤带的拜哪吒。他说:你是学生,能拜孔子多好,风刮不着,雨打不到,有一肚子的书,能做老大老大的事。他的话,我爱听,也能入我心。他接着说:咱们虽然天天和糖在一起,可并不代表一辈子都甜蜜。我大字不识几个,可你不一样,你得往前奔,别跟着我,把一生误了。我听他说着,我们陷入了沉默。他又拿起铜勺,轻轻搅着:你跑出来的头天晚上,你爸就找到我,央求我劝你回去。说完,他从衣袋里摸出十块钱,递给我:这是你爸给的,替你交的学费,你带回去吧。
我想要挪步,但又没有动。他一把搂住我,抚摸着我的头,然后把我往我家推。我走了十几步,他突然高喊:小子,你记住,你这辈子有我这个师傅,可我从来没你这个徒弟!
从那天以后,我再没见过糖人张,他也从没在我家周边出现过,有人说他是四海为家,也有人说他喜欢浪迹天涯,可我心里**清楚,他不出现是怕“误我”。